来源时间为：2024-05-30
教师随笔｜再见，永不消逝的摇篮时间：2024-05-3014:31:01来源：岳阳日报全媒体采访中心
岳阳县第三中学退休教师方德琪
听到岳阳县三中的教学楼将被拆除重建的消息，几代人艰苦卓绝的创业史历历在目……
从一楼到四楼共72个梯级；从四楼到一楼也是72个梯级。这个，我一直记得。我常常就是一步两级，费力却省时。
此楼看相一般，但设计图显示：主体结构可抗8级地震。这使我大大地放了心。
之所以说它是“旧楼”，这是因为从1984年兴建到今年2024年已经整整40年了。当年，我才39岁。如今，我也老了，它，当然也就旧了。
四十年啊，我们相互见证：
它见证了我一路走来，由青年到壮年到老年的过程；见证了我从一个语文老师到教导主任到副校长到校长兼书记再到校长到副书记又回到普通的心理辅导老师的这么一个抛物线式的人生历程。
无论怎么变，我和它不离不弃，相守至今！
四十年，一万四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
公元1984年，是我党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的第六个年头。一切都在“拨乱反正、百废待兴”之中。“岳阳三中”经历了“新墙区中”“五七大学”“岳阳县一中”“岳阳市八中”等反复更名之后，正式定名为“岳阳县三中”。为了改善办学条件，县委在财力十分紧迫的情况下，决定全额拨款在三中兴建一座教学楼。定为4层，每层6间教室，其中每层的东边都是大教室，用作实验室。
那时没听说有什么挖土机，更没有吊车，就连升降机都没有！人力挖基脚，人力挑砖，人力把一桶桶的拌和好的水泥浆挑上去，人力把一块一块的水泥预制板抬上各个楼层。当时正值暑假，我参与主体工程之外的周边打土平基的工作。清晨，我和许多住校老师带着钩绳、扁担和箢箕来到工地，自挖自挑，把土倒往工程员指定的低洼处。这点活，对我这个在农村劳动了15年之久的人来说真算不了什么，一天下来，移走3方土是不成问题的，3方土就是满满的108担。
半年后，主体工程完工，紧接着就是内部装修。说是装修，其实比住房装修就简单多了，也快多了。四面墙壁和天花板刷白，地面用水泥抹平，安上窗户和门框即可。
是教室，就得有玻璃黑板。而这种“毛玻璃”是用人工“磨”出来的。就是在长120厘米、宽100厘米、厚约8毫米的灰色平板玻璃上反复打磨，使其一面均匀的粗糙。这样，粉笔才能在上面写字。这“打磨毛玻璃”的事，是一项很需要耐心和耐力的活儿。坚硬而光滑的玻璃表面，喷上一些水，再撒上一层粉砂，然后用一种砂布在上面双手着力，反复磨擦。往往擦上大半天，这“死”玻璃却无动于衷。不断喷水，不断撒砂，不断地打磨……一天下来，一个如我这样的劳动力，能完成一块“毛玻璃”的任务就很不错了。
这栋教学楼内一共近百块的黑板“毛玻璃”，就是我和另外几个老师带着孩子们奋战了二十多天才全部完成的。质量验收全部合格。
如今，我55岁的大儿子提起当年带他磨玻璃的事，记忆犹新，感叹不已。
这座新建的教学楼正式投入使用是在1985年。那年，高中由“文革”期间的两年制恢复成三年制，学校没有高考任务。所以，大楼的各类配套设施便能从容地陆续到位。
这教学大楼在当时遍地平房的条件下也算得上是鹤立鸡群了。三中地处新墙的虱子岭，地势本来就高，加上教学楼有四层，就尤其见高了。每年的除夕之夜，三中校内送旧迎新，热情的三中人把“零点”迎新的各种烟花爆竹搬到教学大楼顶上去燃放。那景象真是壮观！就连几十里之外的筻口、步仙、荣家湾都能看得到。再配之以楼下冲天的篝火，高音喇叭里高昂的音乐，三中人一年一度的迎新年团拜活动便围绕着大楼开始了。那个红红火火啊，那个亲亲热热啊，一切都预示着来年的团结奋进、兴旺发达。
大楼，见证了我们这代人的艰苦奋斗：
“发纸票”，你听说过吗？
纸张紧张，学校只得按计划用纸。以教研组为单位，把有限的教学用纸数字到组。老师凭“纸票”去文印室才能印刷资料，并且是每张纸正反两用，没半点浪费。
为了节约粉笔，学校提倡老师们每支粉笔都从大头写到小头。这样，最后实在不能用而抛弃的只有黄豆大的那么一丁点。
“抢课”，你听说过吗？
为了这个班的这节自习课应该谁去补课而争得面红耳赤。都想争时间抢速度。那个补课才是真正的“补”啊，谁要过半毛钱的报酬？
“电扇套装”你听说过吗？
夏天太热，每个教室内安装6把吊扇。这在当时实在是振奋人心的好事啊。每到秋冬季节，电扇停用，细心的班主任就用旧报纸把扇页包扎起来，给它套上外装，象疼爱婴儿般爱惜电扇。
钢板、铁笔、蜡纸听说过没有？那可是一代人用来刻写各种教学资料和试卷的必不可少的工具啊！
就是在这栋大楼里，几十个春夏孕育出了“三中精神”——“爱校如家、爱生如子、嗜学如命、艰苦奋斗、敬业奉献……”
一切皆为过往，大楼可以为证。
教学旧楼啊，你承载的是几代人才的成长史。
父亲在这栋楼房里高中毕业，23年后又送儿子来读高中。祖孙三代都在此楼读过书的家庭还不在少数！
校庆五十周年时，不完全统计，仅在岳阳县和岳阳市区范围之内，从岳阳县三中走出去的副科级及以上干部就有二百四十多人。
说这栋大楼是培养教师和教育行政干部的摇篮，一点不假。凡师范院校分配来县三中工作的年轻教师，在这里工作三到五年，经受县三中特殊的“师训”打磨，今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呱呱叫的好教师、好领导。
岳阳市开放大学的党委书记李友根是如此，县一中现任校长续鹏飞也是如此；市教体局方良科长是如此，岳阳县教体局督学胡志峰亦是如此……他们中许多人既在这大楼里当过学生，后来又在这大楼里当教师，再后来又离开大楼去担任教育行政领导。他们每次回来，就像归巢的燕子，深情地在大楼这里用手摸摸，那里用眼看看。关注无限，眷恋无限。
有个“长株潭岳阳县三中校友”微信群，这个群里聚集了从九十年代以来好几百名从三中毕业的校友。他们中不乏政界翘首和商界精英。如杨雄军、胡向阳、王五星、费四旺、秦敏、周石旺、张梦等等。他们毕业多年后如今团结在“三中校友”的旗帜下，互相帮助、资源共享、关心教育、回报母校。因为他们就一个执念：“我们是从同一栋教学楼内走出来的同窗学友”。
大树参天，永不忘根！
胡陆军，北京嘉缘置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当年就是在教学大楼三楼的大教室里读书。我当他班主任，教语文。这小伙子文质彬彬的，尽管戴一副眼镜却遮不住镜片后面那种睿智和善良。我常暗地里把他叫作鲁迅笔下的柔石。有一次，布置作文题：用类比的方法写一篇800字左右的富有哲理的文章，题目自拟。大概这小伙子是在洞庭湖边的飘尾芦苇场长大，“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他的标题是《船之舵.桨.帆》。中心内容：人生如船，首先必须由舵把握正确的方向，再就是要努力荡桨才有前进的动力；光这些还不够，还必须扬起风帆借助外力！全文类比恰当，语言流畅，层层推进，说服力强。我一高兴，给了个90分。须知，一般的好文章能得个80分就很不错了。我把他的文章刻印出来作范文在学生中传阅学习。我将它保存至今，现存放在校史陈列室。六十周年校庆的时候，他向母校捐款700万元兴建的多功能报告厅竣工了。回到母校，抚今追昔，唏嘘不已，激动不已。
刘载望，北京江河幕墙集团的总裁。他也是在这栋大楼里走出去的校友之一，说来还有一个故事：
一九八七年下半年，步仙职高解体。我作为县三中的新任校长，第一件事就是奉教育局之命去步仙职高将其五十多个学生包括课桌椅和床铺整体搬迁到县三中，安排在教学楼二楼西边第一间教室，属高二年级44班。刘载望就是这个班的学生。
也许是管理方式不同，也许是初来乍到对环境不适应，这个班在有一段时间让人很费力。我“光顾”该班的时候自然也就多一些。好在学生们都还比较淳朴，后来无论是学习还是纪律都很快走上正轨、很快融入了三中这个大家庭。
记得有一次，刘载望大概是因为已打上课铃还在楼下东游西逛，我把他叫到设在平房里的政教处严厉批评。没想到他竟然很不以为然，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我一声断喝“站好！”，他可能预感到后果严重，立即收敛笑容，双手垂下立正站好。我起身走到他身后，从墙上气势汹汹地取下一个三角板（教数学的淦自立老师当时借调在政教处），刘载望将头一偏，误以为我要拿三角板敲他呢。我走到他面前，蹲了下去，把三角板往他脚跟靠拢。正当他大惑不解时，我说：“我是想量一量你的脚是否与地面垂直。叫你站好，就得中规中矩！”这学生悟性极高，领会了我的良苦用心。后来的日子里，他苦学、善学，两年后考入哈尔滨工业大学。多年后，谈到这事，他感慨地说：我在现在的公司管理中像您一样也是很严格的，无规矩不成方圆啊！六十周年校庆时，他捐资500万作为三中师生的奖励基金。“载望”，他承载着母校和家乡人民的殷切期望，一路打拼一路高歌，砥砺奋进。
这一切的人和事，大楼可以为证。
清晨，书声琅琅的大楼，在我眼里，你是一个大大的蜜蜂箱，无数勤奋的蜂儿在嗡嗡作曲、用辛劳创造未来。
夜晚，灯火通明、鸦雀无声的大楼啊，从这悄无声息的自习课堂上，我却听得到千帆竞发、万马奔腾的声音。
每年的暑假前后，大楼既送走高三毕业生，又迎来高一新生。“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就正是这铁打的营盘！
大楼啊，于我心中，你更是个人才的摇篮，你看着孩子们学习、生活，茁壮成长，你默默地为莘莘学子遮风挡雨、避暑防寒！
欣闻大楼将在原址拆除重建，这对你无疑是一次凤凰涅槃；华丽转身之后，迎来的是你更加美好的明天。
别了，永不消逝的摇篮！
作者：方德琪，1945年出生，高中语文教师，连任校长8年。退休后一直从事家庭教育、师德教育和学生思想道德教育的研究和宣讲。其讲稿汇编为二十多万字的《树人絮语》；湖南省关心下一代先进个人、岳阳县第二届道德模范，并获岳阳市第四届道德模范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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